在部落格（三）：遠航

『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浪潮卻渴望重回大地。』我喜愛這短短兩句，簡潔地說明了人的不安於現狀。『渴』這個字用的尤其好，因為海水是鹹的。

年輕時喜歡席慕容的詩，《一棵開花的樹》：『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開花是奔放，慎重為保守。從前世的盼望到今生的繽紛，細膩調和了熱情女性的被動心思。

金庸筆下，積極主動的黃蓉、趙敏和任盈盈都不算樹，邪惡的一面帶點豬籠草的味道。如果是樹，就是可怕的食人樹，唯有大俠郭靖、教主張無忌跟率性的令狐沖才 得與之共生共存。程瑛、程靈素有樹的形象，可惜花開不大出來，巧的是這兩位都姓程。小昭是美麗的花朵，非樹。此樹應是灌木而非喬木，溫柔堅忍的阿朱，為此 花樹之不二人選。

年長後漸有感嘆，《戲子》：『永遠在別人的故事裏，流著自己的淚。』

幾年前一個清靜的早晨，獨坐窗前，耳畔浮出『漂流教室』的配樂，乾淨幽雅的鋼琴聲輕輕跳動。我同時想到了這兩句。戲子在別人的故事裡流著自己的淚，我在戲 子的詩句裡流著自己的淚。剎時一道小小的悲傷橫過心底：『無法擁抱真實的生命，只能虛擬於精美的藝術品裡存活，充斥的二手經驗構築了自我人生的主軸。』此 刻我想嚎啕大哭，眼眶卻只微微濕潤。

但，這些就也過去了。此時此刻，不再需索那層層年輪的包裹，我寂滅底肉身欲化扁舟遠行，出航到那幻化無際、似新非舊的大舞台。這一次以死亡來過渡新生，我說的將會是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