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聲繪影（九）：今夜不談政治

套句阿扁的話，找到不錯的管機，終於可以好好聽音樂了。

這句話是我用來消遣自己的。真要趨進音樂之神趣，小小的手提收錄音機、隨身聽接上小喇叭、中華商場組的便宜音響、平價的入門器材，甚至街角咖啡廳傳來的廣播，何者不能？

六年前一次大幅升級，於清大前的音響店，購入所費不貲的系統，除了弟弟的熱情贊助，自己也分期了好一陣子，這個決定，是我自認少數極為明智的抉擇之一，隨後幾年，著實享受了不少聆樂的樂趣。

那之前的經驗都餵狗了嗎？非也非也。一時一時的感動存放於記憶的陶甕中，慢慢、慢慢、沈澱、發酵。至今我還可記得，蕭提指揮芝加哥交響樂團的貝多芬第六號 《田園》，從小小的國際牌收錄音機，爸爸送給我上高中的禮物，中，略嫌慵懶單調的夏日午後，我從唱片行精挑的錄音帶，樂音緩緩流動，傾洩瀰漫至整個空間， 一曲相思，情意猶存，至今。大一時跟室友一起買了愛華隨身聽，受店家誑騙，隔週下到台中市區欲與店家理論，電視新聞播放小蔣去世的消息，阿爾比諾尼慢板， 反覆地轟炸，我跟室友心情也沈重起來，互問：『蔣經國都死了，我們還有必要為這種小事煩惱嗎？』後來添了一副隨身聽用的小喇叭，至今仍在弟弟住處服役，已 近二十載，雖經自己幾次小整修，它的生命力之強韌實不可思議。小喇叭詠歎咪咪與魯道夫的愛恨情仇，夜夜喧囂著重金屬電吉他伴我入眠，二下痛苦的插班考，李 宗盛，『親愛的藍迪，我的弟弟』，《和自己賽跑的人》，安慰鼓勵際遇略同的我。北上中壢後，與樓友興致高昂地用兩台名流一百載回便宜的先鋒雙片式雷射唱 盤、粗糙的國產擴大機跟喇叭，價錢分別是8000、3500、2700，合計14200，進入唱片聖經時代，狂躁的馬勒，歇斯底里地引來鄰居的抗議。後來 姊姊資助一套入門器材，PSB40MKII、PHILIPS 502跟Rotel綜合擴大機，聽音樂樂趣還在，也多了擺喇叭、換線材的經驗，可惜的是系統入門後益發顯的不足。這段時間，最奇特的經驗，卻是來自學校活 動中心的咖啡屋，某日路過，傳來《Scheherazade》的呢喃低語，瞬間把我捲入天方夜譚的迷離幻境。

在工作兩年後，決定小小升級，價格上後來才知被店家坑殺不少，所幸的是這一套系統，我非常喜愛。在試聽室裡聽到豎琴輕挑緩奏，樂音淙淙的迷人演出，加上揚 聲器赭紅高貴的鋼琴烤漆，鋁合金擴大機充滿現代感灰黑的前衛設計以及金色上置式略帶質感的唱盤，到現在還是讓我迷戀不已，所以金錢上的細節也就可以不那麼 重視了。系統不算巨型，對於小編制的室內樂或獨奏有不錯的表現，若不考慮鋼琴或管風琴需要的宏偉地基，上半部也有晶瑩醇郁的音色呈現。對於《當鋪爵士》或 Clark Terry的《Live at The Village Gate》也有豐富的細節與速度再現真實的現場感。對於美聲女歌手如Mary Black或Amanda則比之前的入門系統多了幾分柔婉、感傷，與清麗。

好景不常，九二一跟後續那場地震讓喇叭外表受創，最近發現單體老化我用膠帶補強還過的去，CD之前已送修過，擴大機經師傅檢修原來沈痾已久，只剩四分之一 的工作效能。所以很久提不起勁聽音樂了，因為大師的演出完全走樣。最近東補西綴總算又能工作，可惜晶體機的生硬已經無法再適應，因緣得來Jadis，昨夜 過了一個音樂狂歡節，放下手邊所有事，熄滅了主光源，只留幾盞昏黃的小燈，闔上了雙眼，斜躺在桌前，除了音樂，什麼也不想。女聲悠揚的轉折，貝斯彈性的律 動，高頻處細微的延伸，我鬆脫在音響的湖中，漩渦直要把小船捲入滅頂。還好大編制樂團的齊奏把我稍稍拉回現實，小小系統力有未逮。

便宜的聲音究竟能不能享受美好的音樂？過去時光已然不復。以想像力來彌補聲音的失真雖然還能湊合湊合，總若不如更好的系統讓身體全然放鬆。真要趨進音樂之 神趣，所要付出的代價目前是花更多的精力與金錢照顧好系統，否則寧可安於寂靜，我是否從音樂迷搖身為音響迷了呢？對音樂迷而言，我是言物的異類，對音響迷 來說，我乃難測的未知。短暫的此刻，把自己歸於音痴好了，痴迷，非痴呆也。或說痴呆其實也小小不為過。

升斗小民高興用什麼音響都無所謂。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國家為？關於無恥無能的政客，此處不再多談。